霎时，柳语冰脸上的喜色一扫而空。
她诧异的看着我，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。
“是我给你脸给多了吗？别不识好歹，大白天的发什么神经！？”
我摇了摇头，接着说出玄玉观失火的事情。
也包括师傅的死讯。
“你为什么能心狠到这种地步，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吗？警方已经在调查了，你别指望自己能蒙混过去。”
下一秒，柳玉冰便心虚打颤。
瞪大了双眼，下巴都快合不上了。
“怎..怎么可能，我只是让手下的人去警告他们不准你回去，我根本不知道发生大火的事！”
“向南，这其中一定有误会，我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！”
说着说着，她愈发惶恐。
许是自己和下属交代的不够清楚，也可能是他们做的太过极端。
说不定真是自己一手酿成了惨剧。
7
经过警方初步排查，并没有发现柳语冰有任何嫌疑。
在她先前派去的手下在赶到玄玉观前，大火就已经烧了起来。
这意味为火灾可能只是一场意外。
亦或者，纵火者另有其人。
从警局回去的路上，柳语冰一直跟在我身后。
好几次想要上前搀扶，都被我推攘了出去。
我抗拒的态度也让她顿时没了耐心。
“顾向南，警察都说了你师傅的死和我没关系，你还撇着个脸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看你就是想借题发挥，不吵架不痛快是吧？”
话语间，她看见我湿润的眼眸。
才慌张收回了声音。
吵架？我早已没了这样的心思。
以前我没少想过要和柳语冰断绝关系，可想到对柳叔叔许下的诺言。
我的良心不容许我那么做，可我的忍耐也有极限。
说实话，我对柳语冰谈不上爱。
更多的是无法舍弃的责任。
回到家后，我还是毅然决然坚持离婚的决定。
只是这一次，柳语冰没有再阻拦。
而是勒令我签下了协议。
以确保离婚后不会分走属于她的任何财产。
盖章落印，柳语冰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看我的眼神还夹杂着几分埋怨。
“顾向南，这次是你自己铁了心要离婚，我知道你一直介意我和林宇的关系，但我一遍遍解释也够累了。”
“若你要把你师傅的死怪在我头上，那你随意，反正我问心无愧！”
临别前，我最后一次看向她。
犹豫了许久，还是把先前隐瞒的话全都说了出来。
“你命定的劫难还剩最后一道，若是还想保全这条性命，你最好...”
话还没说完，柳语冰立马抬手甩了我一耳光。
“够了！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，别成天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行吗？”
“你之前乌鸦嘴也就算了，现在临走还要咒我，我就这么让你厌恨？”
我的脸颊上浮现出清晰的掌印，阵阵刺痛也让我更为清醒。
对牛弹琴，多说也无益。
我早该放在助人情节的。
8
在我离开后没几天，柳语冰就完全把我的话抛之脑后。
成日带着林宇出门四处游玩赏乐。
为了证明我所谓的“占卜”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，她特意去体验了各种危险的娱乐项目。
蹦极、跳伞，一一尝试后均未发生任何意外。
“哼！顾向南不是说我有什么大难吗？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，我不还是安然无恙？”
“他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，赌气跟我离婚，估计也是怕自己之前撒的那些谎最后全都兜不住吧，哈哈哈。”
茶餐厅里，柳语冰不断拿我说趣。
林宇也跟着附和：
“是啊，你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有意外，我看顾向南之前就是想故意吸引你的注意，才编了那么多谎话出来。”
两人有说有笑。
但没笑上多久，柳语冰的头疼又发作了。
她捂着脑袋疼的倒吸了好几口气，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从丝毫没有褪去。
即使和林宇紧紧抱在一起，也没有任何起色。
伴随一声痛苦的嚎叫。
柳语冰当场昏死过去。
9
在送到医院及时抢救后，她才从昏迷中逐渐苏醒。
可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形同枯槁。
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，也变得蜡黄。
直到医生告诉她已经是脑癌晚期的事实。
一向坚强的柳语冰彻底崩溃了。
“这不可能...我怎么会得癌症，每半年我都会去做体检，身体一直都很正常啊，除了偶尔会...”
说到一半，她表情突然僵住。
偏头痛的毛病跟了自己大半辈子，之前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大碍。
怎么会牵扯到肿瘤...
“柳小姐，我在看过您的检查报告后也很纳闷，这颗肿瘤发展的速度实在超出了我的认知。”
“它就像是短短几天突然出现的，完全不合常理。”
听到医生的话，柳语冰内心五味杂陈。
她不禁想到了我离开前没说完的话。
这些没有科学依旧的事，实在难以信服。
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柳语冰的身体每况愈下，甚至失去了基本的行动能力。
一头乌黑的秀发几乎掉了个精光。
变成了自己无法接受的丑陋模样。
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她，这天竟破天荒的找上一个路边算卦的瞎子。
在说出自己的情况后，柳语冰没能控制住情绪。
嘶声问道：
“老先生，您帮我算一算，我经历过那么多挫折磨难，最后都能平安无事，为什么....为什么医生说我三个月后就会死？”
沉默片刻，算命先生那浑浊的眼球突然颤了几下。
像是占出了不得了的结果。
“不，你其实早就应该死了，但有人一直在替你延续这条命。”
紧接着，对方精确的占出柳语冰的卦象中曾有过数次大凶之兆，其中就包括那次乘船险些溺死的经历。
闻言，柳语冰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她激动的扯着嗓子继续追问：
“对！一定是林宇保护了我那么多次，只要他在...我...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。”
可接下来，算命先生的话直接给她泼了一头冷水。
“那个能扭转你命运的人，恐怕早就离开了。”
“你本该在七年前就死去的，是他损耗自己的气运，硬是替你抗下了那些灾厄，只是现在已经太迟了。”
交代完，算命先生挥了挥手。
示意柳语冰从自己的跟前消失。
连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。
绝望之余，柳语冰失魂落魄回了家。
几乎连哭的力气也没了。
想起我之前坚持燃放的那盏油灯，她心中也大概有了定数。
在翻找家里的杂务时，柳语冰也翻出了自己父亲生前留下的日记。
其中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。
当年是他之所以不让我离开柳家，为的就是能尽力保住柳语冰的命。
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，是我一直再默默牺牲自己的气运。
冒着折寿的风险也要去护住那盏续命的油灯。
柳语冰有那么多次能够扭转命格的机会，她却从未珍惜过。
如今悔恨也没用了。
10
离开柳家的第二个月，柳语冰的手下找到了我。
不等他们开口，我早已知晓发生了什么。
一切都是命中注定。
我没有抗拒，跟着他们回到阔别已久的家。
也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柳语冰。
她看上去瘦了近几十斤，几乎是皮包骨的状态。
昏黄的眼珠湿润黏着。
看着和死人没什么区别，不过是还吊着最后一口气。
见到我，柳语冰的第一句话并不是求救。
而是发自内心的忏悔。
“向...向南，我早该相信你的，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。”
“我想我没几天可活了，死前...我只想你最后能多陪陪我，好吗？”
她的声音听着像是破旧的塑料管挤出的风。
全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。
“对...对不起，是我一直以来错怪了你，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，我...我只想死前能够瞑目。”
听着柳语冰的话，我忍不住摇头。
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。
明明有那么多次能够活下来的机会，都被她亲手糟践。
与其说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结局。
倒不如说，是她自己加速了这一过程。
我没有说话。
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盏锈迹斑斑的油灯。
用匕首划开指尖，任由血液滴落填满。
刺啦一声，微弱的火光逐渐燃起。
柳语冰的气色竟肉眼可见的恢复，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。
不过几分钟，她就有了重新起身的力气。
“向南，不...不要，这样只会损耗你的气运，我不要你再为我牺牲了！”
她挣扎着想要吹灭那盏油灯，却在最后一刻停下了动作。
人总是怕死，柳语冰又怎么会是那个例外。
“好了，别在我面前演这些苦情戏码，我不想看。”
“既然玄玉观的意外和你无关，好歹也是一条人命，我答应过柳叔叔会好好守护你，必然不会食言。”
11
随着油灯不断燃烧，柳语冰的身体也在几天里奇迹般恢复了健康。
在去医院检查后，她脑中那颗肿瘤的尺寸也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二。
这一切是如何做到，柳语冰心知肚明。
出院回去的路上，柳语冰眼含热泪紧紧靠在我身上。
嘴里不断说着抱歉的话。
“向南，以前我亏欠你实在太多了，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，让我好好弥补你可以吗？”
“之前你的那些东西，我已经让人一件不差都找回来了，你的能力我有目共睹，我绝对不会再妨碍你了。”
重获新生的柳语冰似乎兴奋过了头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她完全把林宇当作了空气。
在回家当天就把对方的行李全部打包扔了出去。
“呵，什么阴离子阳离子，全都是骗人的。”
“这个林宇打一开始就对我图谋不轨，我居然还以为他才是我的救世主，真是可笑。”
说这话时，柳语冰脸不红心不跳。
像是完全不记得之前和林宇暧昧纠缠的那些时光。
一个月过后，柳语冰去医院做了最后一次体检。
她的病情已经彻底康复，甚至看不出曾经是个癌症晚期的病人。
就在柳语冰着手准备和我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这天。
一位不速之客闯进了她的视野。
1
大门外，林语眼眶红肿。
奋不顾身就朝着柳语冰冲来，嘴里还不停嚷嚷：
“我不能接受，当初是你哄着我让我留在你身边的，现在为什么说反悔就反悔？！”
“柳语冰，你不能背叛我，你答应过会永远只对我一个人好的。”
他像是失心疯了一样，即使被几个保镖压在身下，也不肯放弃。
柳语冰眉头紧蹙。
叉着腰躲到我身后，用嫌弃的口吻对林宇嘲讽：
“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，我一直都只把你当成助理看待而已，是你自己搞错了和我的关系。”
“当初要不是你张冠李戴抢了向南的功劳，我至于和他吵架那么多次？全都是你害的！”
说完，她装作受了惊吓的样子一把扑进我怀里。
甩手便让下属把林宇给丢出去。
此情此景，像极了当初她对待我的情形。
“柳语冰你这个贱人！上次不是你让我去教训顾向南的吗？我让人放火烧了他的老家，你以为你能撇清关系？”
林宇猝不及防抖出了惊天秘密。
看见柳语冰脸上那副惊慌的样子，他的嘴角高高扬起。
“你们一个蠢货一个烂货也是绝配！”
听到这些话，我原本平静的面容泛起了波澜。
看向柳语冰的眼神也变得锐利。
不等我开口问，她自己先跪在了地上。
“向南，你听我解释...我也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让林宇带了另外一拨人去的，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狂。”
说着，柳语冰气急败坏就要冲上去教训林宇。
“让你胡说八道，我什么时候让你害人性命了，你做的孽跟我有半点关系吗？”
“给我等着，我...我马上就报警把你抓起来！”
她哆嗦着身子走上前，完全没有留意到我那逐渐暗淡的目光。
不知何时，林宇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。
挣脱束缚后便一个猛扑到柳语冰的身上。
把她死死按在地上。
“这是你逼我的，你这个骗子！你明明说过会一心一意爱我，为什么要撒谎！”
林宇面露凶光，那双眸子里透出的杀意也达到了顶峰。
在一阵尖叫声中，柳语冰被连捅数刀。
每处都是要害。
手下们还来不及阻拦，她便口吐献血当场休克了。
13
被送去医院的路上，柳语冰就失去了生命体征。
在恐惧和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而林宇也因为故意杀人罪，包括之前纵火焚山数罪并罚。
被法院判处死刑。
直到柳语冰死前，她也不会知道。
自己根本就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，而我之所以继续用油灯替她续命。
也不过是遵循命运的安排。
它早已标注好了所有筹码和代价。
柳语冰的葬礼结束后，我将柳家所有的资产尽数捐献给了慈善机构。
自己不留一分一毫。
那些曾陪伴我许久的行当，也被我埋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。
从今以后，我不会试图去占卜命运。
或是改变本就注定的事，徒劳无益。
那些未知和不确定。
或许会在我接下来的人生中，留下精彩的笔墨。
全文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