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发现一个道理——倾(方言,就是低着头,或者说,把头倾向下面的意思,有些地方用揿,音同衣不同)头㸸吃得饱,傲头㸸满山跑,一点不假。把牛与读书联系起来,就产生了很大的力量。能耕田能种地,还能在空旷的原野上吃草,到白茫茫的灌河中徜徉,要是热了,在河水中泡个澡,心中可得劲儿了。最主要是,即使身上爬上苍蝇蚊子什么的,也不去管他,真要是特别嫌人(讨厌人),就挥起尾巴,来那么一下子,虽然精确度不高,也把那些不务正业的苍蝇蚊子吓得半死。
还有一个就是悠闲,不管是什么时候,也不管刮风下雨,还是我行我素,像《笑傲江湖》中的任我行,真是任我行。呱嗒呱嗒走着,特别自信。这一切,在那头牛身上悟出来了,慢慢的,心情也就平和了,思想也就集中了,也就有心思读书了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果然,在改革开放初期,我就考上了大学,后来走上了文学的道路。
有一点得说清楚,就是那头水沙子,它几乎伴随我少年和童年,在我上大学时,分田到户,爹就把那头老沙子(水牛)要到俺家。爹说,谁个都不要,俺要,为啥?还不是你放过,有感情嘛。
过了没几年,那头老沙子真的老了,老得没有牙口了,也嚼不动稻草了,这个时候,爹说,卖了。
我真的舍不得,因为我知道,只要是卖了,水沙子的下场就会变成餐桌上的牛肉块,但是没办法。我说,能不能不混那个钱,给牛留个全尸,按照人的礼仪安葬了。
爹说,傻孩子,读书读多了,脑子进水了。
没办法,我只能找个傻瓜照相机,把那头水沙子照下来,冲洗一张,压膜,放在我的办公桌上。
每当我心中不平时,看看那头水沙子,立即,心中平静了。平静得如同一汪静水。不过呢,我也时常把自己搞混淆,就像庄周梦蝶,忽然质问自己,我是不是一头菜牛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