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# **第一章 玻璃幕墙上的倒影(贵阳-东莞)**
陈河把脸贴在长途大巴的车窗上,看着贵阳客运站的霓虹灯在晨雾中逐渐模糊。父亲塞进他背包的辣椒酱硌着后腰,母亲连夜赶制的布鞋在蛇皮袋里散发着桐油味。这是2013年正月十七,刚满十七岁的少年穿着印有“永辉超市”字样的促销T恤,口袋里装着初中毕业证复印件和六百块现金。
“东莞塘厦镇到了!”售票员的吆喝惊醒浅眠的陈河。他茫然望着窗外林立的玻璃幕墙大厦,那些棱角分明的建筑像无数把倒插在地的利剑,在三月阴云下泛着冷光。工业区招工摊位前,穿迷彩服的中年男人用铁勺敲着铝盆:“包吃住!日结!玻璃厂招工!”
切割车间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。陈河学着工友模样戴上双层棉纱口罩,仍被漫天飞舞的玻璃粉尘呛出眼泪。流水线传送带永不停歇,每块钢化玻璃都要经过他手中的磨边机——这个动作他每天要重复四千次。
“新来的!手要稳!”河南籍组长踹了踹他脚边的玻璃渣,“磨废一片扣半天工钱!”陈河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,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:苍白的皮肤沾着灰色粉末,眼睑下方有两团洗不掉的青黑。这天下工后,他在厂区公告栏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“次品率黑榜”第三位。
八人间宿舍弥漫着汗酸味。贵州老乡阿辉盘腿坐在铁架床上数钱:“今天又加了四小时班,月底能给家里多寄三百。”陈河盯着上铺床板漏下的雨水,那滴答声让他想起离家前夜,母亲在灶房边纳鞋底边念叨:“隔壁王二狗在深圳当保安都娶媳妇了...”
梅雨季来临时,陈河右手虎口长满湿疹。医务室老大夫给他开了两管药膏:“年轻人要学会忍,这病去不了根的。”深夜,他在水房用冷水冲洗溃烂的伤口,听见两个四川工友蹲在楼梯间抽烟:“...老王手指被切断才赔了八千...”
七月最热那天,陈河在打磨镜面玻璃时走了神。飞溅的碎片划过左脸,鲜血滴在传送带上瞬间被高温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