炉前。李主任的描金表被法警扯下时,表盘背面黏着半片槐花瓣——正是李主任捅伤老刘头那晚,沾在他绷带上的那朵。
“被告人李建国,王秀云,王国兴,贪污国家资产、杀人、叛国投敌......”审判长的槌声惊飞了锅炉房的麻雀,它们翅膀上沾着三号高炉的煤灰。
红英突然拖着瘸腿冲上证人席。她掀开石膏,露出溃烂的伤口——溃烂处嵌着枚钢珠,正是我从爸那里得来的那枚。“这是李建国塞进高炉的凶器!”她举起钢珠,小指大小的钢珠外部被爸刻着的“0376”在阳光下像道伤疤。
人群炸开的声浪中,红英踮瘸脚往槐树上系红布条。布条上绣着爸的工号,针脚和她缝补我的蓝布书包一模一样。
王秀云的囚车经过槐树时,枯枝突然抽出一簇新芽。她扒着铁窗尖叫:“建设、红英!等妈回来给你蒸了槐花饭!”还有……这是我最近在狱中给你做的劳保鞋,那声音和哥记忆里重叠了——那天,她也是这样假仁假义趴在爸的棺材上喊“国栋回家吃饭”。
法警拉开她痉挛的手指时,劳保鞋从她掌心掉落。红英突然扑到囚车前,把劳保鞋砸进车窗:“你的孽债,自己穿到地狱去吧!”
18
而老刘头,他被李建国刺伤那晚,他用身体护住了我,由于伤势过重,最终抢救无效牺牲。
枪声响起时,我正蹲在废料场烧纸。火舌卷过老刘头的遗物,在灰烬里发红发亮。我听见爸的咳嗽声从高炉深处传来,仿佛混着磁带里那段未播完的录音:
“......红英,建设,爸藏了包大白兔在槐树洞里,别让弟妹饿着......”
我们给老刘头立衣冠冢那日,红英用红墨水在墓碑上描: